“就一点点想听。”夏遥回。“好吧。”林南朝轻笑了一声,顿了一会才问,“你想听故事吗?”他能感觉到夏遥不太高兴,但每次都找不到原因。在轻松逗笑人的这一点上确实没夏遥有本领,他笨拙地学起夏遥的方式——像那晚一样,讲个故事,转移转移注意力说不准会好点。“不用了。”夏遥回。林南朝脚步停了一会,又迅速抬起,以至于走路的姿势像是被绊了一脚,夏遥回头看了眼。他对上那双乌亮的眼眸,突然有点不知所措。这是怎么了,不开心的这么明显啊。林南朝开始回忆方才的种种细节,却像陷在雾里。不是因为快摔倒了严肃了一会,也不是因为饿。那还能是因为什么?“想睡觉么?”林南朝问,“是不是困了?”夏遥一愣,说:“没啊。”“那怎么看上去闷闷不乐的。”林南朝直言道。“没不高兴……我就是……”就是突然之间,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话了。林南朝喉腔轻轻地闷了声:“嗯?”“就是有点好奇。”夏遥说,“但不好意思问。”林南朝:“什么?”夏遥抿了抿唇:“你真恐同啊?”原来是好奇这个。意外地,林南朝松了口气。听到夏遥问出口的那一瞬间,反而像是找到了某个堵着水的木塞,拔掉后,那些如泉涌的苦恼情绪便通通徜开。比起什么都不说,他还是更乐意夏遥能直言不讳地问出来。他回:“一点点。”夏遥拉着尾音噢了一声。“怎么了?因为这个不开心?”林南朝揶揄,“我思想确实有点不开放的,你多包容包容。”夏遥正欲摆手,就听见他又说:“恐同是高中经历了一些事,我对这个群体表示尊重,排斥是我自己的问题,不过你放心,你喜欢的那个乐队,刚刚那两个人我倒是不讨厌,所以不用有顾虑。”夏遥心想,林南朝以为自己郁闷的原因是江越和那位主唱么?因为他自己恐同,所以怕自己交友有所顾忌?什么和什么啊……“小可爱——”江越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,恰到时宜地缓和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。林南朝比他先一步回头看,江越那个角度,夏遥被他挡的死死的,连脑袋都看不见。“快过来!和我们主唱一起唱歌啊!”
夏遥从一旁钻出来,回应道:“来了——”抬腿走了两步后,见林南朝并未跟上,夏遥问:“你不去吗?”林南朝摇了摇头:“你去吧。”这么排斥同性恋啊……夏遥丧气道:“那你去哪?”林南朝指了指右前方,那里没有灯,只能靠未被云层遮挡的月光一角看清高高的芦苇丛。“烟瘾犯了,我去那抽根烟。”他的烟瘾好像是一刻也忍不住了,甚至没给夏遥回答的机会,便挥了挥手朝方才指的方向走去。林南朝烟瘾这么严重的吗?夏遥不禁回忆起来,还以为是自己记忆紊乱了,但往事渐渐在脑海清晰,和他待的这一时间,确实没怎么看过他抽烟啊。林南朝点烟的手有些抖。尼古丁让人着迷,吸入的瞬间像灌入了每一根血管里。吐出的烟雾飘在浓浓夜色里,这边的风似乎要更大些,散消的时间比冬日落在肩头化了的雪还要快。挺好的,冷也没关系,最好再大一点,能把他身上的烟草味都吹走。“吴和跟他表白了?”“被拒绝了还那么缠人,恶不恶心啊?”“可林南朝为什么不疏远他啊……”那天晚上好像也是这样一个雨天,但不及这清爽,空气仍然沉闷得不像话,气管里像堵着一块石头,每次吐息都不能呼气到底似的。吴和和他在同一个训练班,他们被分到同一个宿舍,形影不离。某一次夜间十二点,林南朝刚从画室收拾好东西,来到门外,就见到吴和蹲在那。一米七多的个子在南方不算矮,可蹲下来就跟缩水了一样。雨簌簌落下,拍打密匝的叶,室外只剩下令人静心的雨声。那晚的吴和看上去格外可怜、落寞。“你在等我?”林南朝走过去问。他戴着眼镜,即使灯光微弱,林南朝还是注意到了全身湿透的吴和。他胳膊下夹着几张画稿,但因为没带伞,所以护得格外小心。见状,却也顾不上什么了,把手里的纸递过去给他擦水。素描纸的吸水性没那么好,林南朝擦得有些用力。他问:“怎么了?”吴和说:“南朝,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”每次吴和说这句话,林南朝就知道,是他妈妈的病又严重了。他那时候偶尔会有点生气,他是真心真意把这人当朋友,每次吴和对生活不报什么希望林南朝都耐心劝导。但费心在他心里建起的就像一座豆腐渣工程墙,都不需要洪水,风一吹就能倒了。气吴和太懦弱无能。但毕竟十几岁,林南朝无法感同身受他的苦楚,自然也没资格去批判他什么。“我卡里还有几万块钱,你拿去给阿姨治病吧。”怕伤了吴和自尊心,他说,“都是我自己在电视台挣的,我收利息的啊,几年之后一定要连本带利还给我,不然我不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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