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着觉。她又开始想起自己在现实中与云咎的初见,想起执法神冷若冰霜的眼睛,和不温不火的语气。曾经明曜从未觉得云咎的这种态度会让她难过,可如今只要回想起哪怕一幕,她就要难受得心如刀割。如果那本就不是属于她的东西,为何要在她沉沦之后,又将它夺走?但她还有一点儿希望,如同将那枚羽毛递给灵兔时一样——神契,只要和云咎结了神契,他们冥冥中便会捆绑在一起。只要这样就好了……哪怕他记不得她也没有关系,那像是溺水者的稻草,哪怕攥着它溺亡,也比无所适从地等待着命运降临好太多。她抬着期冀的目光看他,然而出乎她所料的是,云咎竟在下一刻避开了她的眼神。他侧过头,俊眉微蹙,漆瞳轻颤,许久后才到:“明曜……我不是不愿意……可是我没有得到神谕,成不了正神。纵使与你成婚,也结不了神契。”这是什么话?她瞬间僵在他怀中,像是一颗心不上不下地被吊了一整个夜,以为落地时会被稳稳接住,却又毫无预兆地落入了另一个深渊。云咎的话过于荒唐,她突然就笑了出来。怎么会成不了正神?神侍曾经告诉过她,云咎就是在弱冠前后成为的执法神,如今西崇山与千年后已相差无几,绝不该半点神谕的预兆都没有!“纵使与你成婚,也结不了神契。”是不能,还是不愿?她从他身上跳下,赤足踩在地上,骤然竟被冻得颤了一下——一场夜雨后,西崇山当真冷了很多。“明曜,”他起身欲拉她的手,却被她灵巧地避开,“穿鞋。”
她浑身打着颤,眼尾红了一片,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。怎么办?她突然觉得自己好难堪,那姿态简直就是在急不可耐地向神君逼婚。可笑的是他并不愿意,而她也不能多做解释——若说她是想用神契将他们绑在一起,未免也过于咄咄逼人。那她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?在云咎身边待得越久,她的非分之念就越是深重,难道真的要等到她沉沦其中、不可自拔时,再如一枕黄粱那般回到冰凉的现实中去吗?她咬牙退了两步,语气和缓了很多:“云咎,你之前同我说成婚……如今若是要等,又要等多久?半年?一年?十年、百年?你曾经说过的话,我可以当真吗?”云咎的脸色在明曜的追问下一寸寸地苍白了,袖中,他的指尖正死死掐着掌心。是的,他居然要失言了,在明曜最爱他的、最真诚的时候,他居然再也无法兑现他曾经的诺言。“我不知道。”他的声音低哑而颤抖,像是快碎了一样,“抱歉。”明曜在他的目光中晃了晃,但很快就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:“这样啊。原来神君也有不知道的事情。”她退后了几步,在路过床榻的时候顿了顿,俯身穿上榻下归拢的两只鞋,飞快地冲出了寝殿的大门。日出,西崇山上的阴云彻底散开了,明朗柔和的阳光遍洒青山的每一处角落。一个浅蓝的身影自山巅飞奔而下,她跑得很急,长裙和银发在身后散开,如同一双翅膀。可笑的是她真的有翅膀,却故意没有用——她怕他追不上她,她还想给这段梦境留一个念想。如果他追上来的话,她就留在西崇山吧。饮鸩止渴的事情,她不是不能做。可是等她跑到小腿都发酸,身后却依旧没有半点动静。春光如海,山影幢幢,方圆千里都是云咎的神域,她分明知道的——只要他心念一动,就可以来到她面前。可是他没有。明曜突然就委屈地哭了出来。少女的身影化为蓝鸟,朝西崇山的结界之外飞去。让她走吧,让她回到现实中去吧。这个出尔反尔的家伙……她再也、再也不要喜欢他了。朝阳而起,水雾散尽,那一点莹蓝终于彻底消失在群山之中。结界被破开一个小口,又无声无息地彻底闭合。西崇山下雨了。这是明曜第一次一个人走上一段路。当她泪水涟涟地冲出西崇山的结界后,望着山外更加辽阔无际的天地,忽然就愣住了。除了北冥和西崇山之外,她唯一去过的地方只有东海边的那个小渔村,可甚至就连那个地方,她也只待了两天而已。这个世界对她来讲太过陌生,陌生到迈出一步都需要花费极大的勇气。但比起独自前行,现在的她更怕自己会在停留的空隙想起云咎——甚至不只是现在这个记忆中的,还有现实里的,曾经的梦境里的……她清晰的记忆几乎被那些画面填满,稍一松动就要如洪水般将她压垮了。她别无他法,只能不断地扇动翅膀往前,身体上的疲倦至少可以消解她脑海中的负担,于是她渐渐就不哭了。她也算不上无处可去,她想,实在不行……她、她还能回到北冥呢。可是当明曜回过神的时候,却发现自己并未向北而去,反而一路向南,不知越过了哪一片天地与湖泊。彼时的人间正是深秋,天气肃杀,长风悠远。深枯的秋叶自高高的树梢坠落,又被大风卷起,在离地面极高的空中无定地飘扬,远远看去,像是一群奔波迁徙的雀鸟。明曜也没有见过那样的秋日之景,怔了怔,莹蓝的身影划过长空,刹那扑开了那些叶子。她是逆风飞来,枯叶被她翅膀搅起的长风吹得逆了方向,打着圈儿地沾上了鸟儿的羽毛。明曜挑了一棵大树,立在枝头,埋着脑袋一点点啄理着羽毛,然而片刻后,她突然听到了一阵惊呼。“看!那是什么东西!”“是鸟吧!好大一只鸟啊!是蓝色的!”“从没见过这种鸟,尾羽好长……诶?!你要干什么!”“躲开!射下来献给老大,他一乐呵,我们就能过个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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