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得太近,那颤抖很自然地落入她的视线,明曜怔了怔,凑上前,学着他的样子轻轻吻了吻神明的眼睛。“没关系,”她意外迅速地冷静了下来,并且在这种时候展现出了不必要的体贴,“……如果现在不可以的话。”云咎那张清俊的面容在月色中缓缓恢复了清明,他紧紧攥着她的手指,像是握着一段近在眼前却触不可及的梦。他忽然怀念起两人在西崇山上的那段时光,那几乎是他们此生都再也无法重温的过去。彼时他还对与她的未来抱有美好的幻想,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压抑着爱意,在沉默和回避中为这段感情倒数。如果可以的话,哪怕让他回到一切刚刚开始的瞬间,回到她未曾回应他爱意的那一刻,回到雏鸟在花树下诞生的那一个瞬间。如果可以选择的话,他宁可远远地注视着她一辈子,也不愿在得到了她的感情之后,因为一旨无望的神谕,走到现今的地步。云咎望着高悬于天际的月,那光芒是孤冷的,却也可以被称为温柔——如果他死去的话,今天或许就是他一生中最值得铭记的一个晚上了吧,他内心忽然升腾起这样的想法。后半夜的时候,两人裹着厚厚的斗篷走出了客栈。淮镇再繁华的夜市到此时也早已收摊,沿街的每一家店都熄了灯,黑暗使街巷变得比肉眼所见更加开阔。他们携手漫无目的地,在人间的寒夜里走着,低矮的屋檐上,偶尔会有夜行的鸟儿飞过,那翅膀扇动时带起的声响远远地回荡,单调而满是生机。明曜发现云咎是真的很喜欢这样生机勃勃的生灵,因为每当这个时候,他都会轻握她的手,停下脚步望着那鸟儿消失在天际。她看着他那样宁静而温柔的目光,心中莫名生出三分悲伤,总觉得他也像是在预演什么既定的结局。这种无头无尾的感觉,让她感到心里空落落地发酸,于是她更用力地回握住他,直到他回过神,安抚般转头朝她露出浅浅的笑来。淮镇坐落江南,依山傍水,山势柔缓,湖水轻和,与西崇山那样高峻的山岭迥然不同。此刻两个人的睡意都在夜风中消散了,于是干脆坐在湖边望着远方逐渐亮起的天色。明曜已数不清他们在一起看过多少次日出,可是以往的每一次,都是在高高的西崇山,或是在层层叠叠的云海间眺望。西崇山上的朝阳虽然壮观,但却是二人有所预期的瑰丽,而坐在人界这平静的湖边,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。等待朝阳一点点从湖泊的那一线升起,将深蓝的水面,鸦灰的蒹葭丛,苍青的秋草堆都染上更鲜亮的颜色。不使用神力的时候,世间一切习以为常的变化,都会带来生动的惊喜。
正如同,当朝阳完整地出现在眼前时,不远的村中传来了一声声的鸡鸣。又过不了多久,说话声、洗漱声、小孩的啼哭声也阵阵地传来。是清晰可闻的,近在咫尺的热闹。明曜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,仰起脸深吸了一口清澈的空气。片刻后,耳畔远远传来车马的声音,她睁开眼朝远处的晨雾里望去,待到视线清晰,才诧异地睁大了双眼:“那些是什么人?”云咎顺着她手指地方向看去,顿了顿,半晌才道:“是迎亲的人马。”他垂眸望向她,看见殷红的朝霞在少女的身上披上了一层瑰丽的色彩,恍惚中似乎能叫他看到她身着人间嫁衣的样子。他凝望她很久,抬手轻轻抹开她眼尾的薄红,平静地解释道:“骑白马的郎君,要去接迎他的爱人回家。”深秋仍然盛放着的花已经不多了, 或许是因为在这样萧瑟的季节里绽放需要更强的生命力,最灿烂的那些花朵往往会呈现出非常明丽热烈的颜色。明曜和云咎遥遥跟在那迎亲的队伍后,城郊道路的两侧, 金黄的稻穗被尽数收割,尚不及小腿高的稻杆却依旧灿烂得耀眼,分割开稻田与大道的, 正是那种在朝日下开得热热闹闹的太阳花。天地的一切都是金红的,稻田、野花、朝阳, 还有装点着红绸喜带的车马……这样的景色在万物长春的西崇山从未出现过,何况还有随秋风中飘来的烟火气, 远方村中传来的人声笑语……明曜拉着云咎的手走到田地中央, 因农家下地收割的缘故,稻田间早已被踩出了一道道纵长的小径。饶是如此,她柔软的裙摆在走动间, 仍不时被左右两边干枯的稻杆挂住。她松开他的手,轻轻提高裙摆, 一步步踩在蓬松干燥的地上, 垂着头, 眼中却凝出新奇的笑意。云咎跟在她身后,看着她像好奇的孩子一样脚步轻快地沿着那小径向前跑去, 微风卷起明曜银白的长发, 她纤细轻盈的身影纯粹得好似只会出现在缥缈的梦中。他停下脚步,不再追赶她的影子,直到她回身朝他望来, 眼里还闪烁着明亮的笑意。同样出身在寂寥的神山, 明曜和他却完全是不一样的两类人。云咎遥遥望着她含笑的桃花眸,想起曾经无数个日夜中, 他久久仰望的那只蓝鸟,她那样纯粹,轻易会被这世上任何一点美好打动。她的眼睛干净到仿佛不会被任何污浊侵染,所有丑陋的事物都会被那晨曦一样剔透的颜色净化。他看着她,又一次确信,天地间没有任何一个理由,足以让他将她在这个世间抹去。她朝他跑过来,在落入他怀中之前,伸手推了推他的肩。两个人一同倒在稻田上,那动作像极了那日他处心积虑地弄断树枝,和她一同跌落在花树下的样子。杂草挂在明曜柔软的长发上,她伸手将它拨弄下来,无所顾忌地侧躺在他的身边,她暖融融的,生机勃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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