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纨素苍白着脸,问:“红雁会找到稳婆吗?”郑湘笃定道:“当然会,稳婆不在宫中在哪里?”“现在怎么样?稳婆马上就来了。”郑湘仿佛未发现徐纨素将指甲扣进被褥中,镇定道。“不疼,”徐纨素的脸因疼痛而扭曲起来,缓过来后道:“稳婆马上就会来吗?”“当然。”郑湘每隔几息就要往外看,期待红雁能尽快赶回来,但始终不见她的背影,甚至连烧水的香兰也消失了。“你在这儿等着,天太热了,我去给你端点水擦身子。”郑湘起身低头对徐纨素道。说着,她装腔作势地伸手抹汗珠,结果真摸到了额头的汗水。“郑妹妹,不要走好不好,陪我说说话。”她的目光撞上徐纨素哀求惊恐的眼神。郑湘神情一凝,转头看见桌上的茶壶,指着道:“我去拿茶壶,不出这个门。”徐纨素这才点点头,眼珠子一直随着郑湘转动。郑湘走到桌子前,拿起茶壶,只觉得一轻,果然里面一滴水也倒不出来。“这个红雁就爱偷奸耍滑,一定要狠狠打她的板子。”郑湘坐到榻上对徐纨素道。徐纨素脸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:“宫中……只有她一人没走。”郑湘哼了一声,道:“你就是心软,哼。”徐纨素想露出一个笑容,却又被阵痛搅碎,缓了后,对郑湘的回复依然是:“不疼,我还好。”郑湘盯着徐纨素的脸,不明白她如何沉默地将痛苦咽下。如果是她,她一定会尖叫,会将那个死鬼男人骂得体无完肤,连祖宗十八代都不能免于遭难。外面的阳光越来越炽烈,郑湘额头不断冒着汗珠,心中越来越焦虑。一个念头随着光斑跳跃在她心头,她为什么要坐在这里煎熬?她和徐纨素仅仅是点头之交,腹中的胎儿谁沾谁死,叛军不会让前朝皇帝孩子活着。郑湘的心中涌出后悔,恐惧趁机伸开双臂接纳了她。要不找个借口拉上香兰逃了吧。郑湘一激灵,身上打了个寒战,从恐惧的怀抱中挣脱出来。“好人不应该有这样的结局。”徐纨素是好人,她帮了徐纨素,她也是好人。她们都会有美好的结局。 生产外面响起了脚步声,郑湘脸上先是一喜,随即她做手势示意徐纨素不要发出声音,而她自己则从皮靴里掏出一把匕首,蹑手蹑脚地躲在门后的阴影里。太阳高悬,门外很亮,但屋内却透着一股阴森。郑湘屏息凝神,那脚步越来越近了,隐约有流水激荡铜盆的声音。是香兰。然而郑湘没有出来,那脚步声沉重,与往常轻快的节奏不同。直到那人进来,郑湘看到她的侧影,才彻底放松下来,从阴影中走出。香兰被吓得浑身一震,转过头看到主子,四肢几乎发软。“主子……”氤氲的水汽模糊了香兰脸上的惊惶。郑湘接过铜盆,道:“你干什么去了,怎么这么慢?”铜盆似乎将支撑香兰站立的脊骨一同抽走了,她瞬间瘫软在地上。郑湘一边洗帕子为徐纨素擦身,一边回头斥责道:“看你那没出息的样,烧个水也能吓成这个鬼样子。”香兰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儿,心有余悸:“奴婢去小厨房找水,一点水也没有,又去了大厨房……死人了……大厨房死了两个人……”郑湘手上的动作一顿,垂下眸,嘴里嗤笑:“这宫中哪天不死人?有什么好怕的?”香兰惊恐地摇头,道:“有人杀人夺金银财宝……地上都是血迹……来福的头没了……没了……”来福是圣上的爱犬,脖子上挂了一枚玉佩铭牌,周围饰以黄金,比一般后妃都得宠。郑湘的手情不自禁地按在胸前,随即又抬头张望清雅秀美的琅嬛殿,心中一紧。虽然琅嬛殿不是宫中最奢华的宫殿,但殿中摆设无一不精。“走,咱们走,这里不能留了。”郑湘咬牙道。“郑妹妹……”徐纨素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惊惶。“附近有没有什么破败的宫殿,或者宫女太监的住所?”郑湘一手穿过徐纨素的腿弯,一手收于她的腋下,准备将人抱起。徐纨素的脸又被阵痛扭曲,断断续续道:“西北……飘雪阁……薛婕妤……”“走!咱们去飘雪阁。”“可……主子……飘雪阁……”郑湘路过香兰踢了一脚,压低声音斥责道:“不想死就去飘雪阁,端上水前头带路。”香兰从地上滚起来,端上铜盆跌跌撞撞,脑海中想起了那血淋淋的场景。薛婕妤是中皇后的亲妹子,姿容妩媚,乖巧伶俐,仗着宠爱向皇帝为父亲求高官,结果被喜怒无常的皇帝将头颅割下。皇帝若无其事地揣着薛婕妤的头颅参加宴会,喝得正酣之际,将头颅放在桌子上,招呼众人畅饮。
死不瞑目的薛婕妤正对着众人,后妃大臣无不骇然。自此飘雪阁无人敢住,逐渐败落,比元皇后的佛堂更加阴森可怕。郑湘身子健壮,但也只是相对于女子而言。怀中的人越来越重,手臂越来越酸,徐纨素不断地往下滑。郑湘咬着唇,一次次将徐纨素往上托。她面无表情,心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。她和徐纨素无恩无仇,自己刚才过来陪她已是仁至义尽。郑湘越想越委屈,甚至想要一走了之,但是怀中的□□拉住了她。好人不长命,祸害遗千年。她不是好人,她会活下去,而徐纨素是个好人,她会死。“郑妹妹,放下我,我……我能走!”徐纨素感到郑湘的吃力,白着脸道。“闭嘴!”郑湘烦躁至极,骂道:“走?你能走吗?闭嘴!”徐纨素的嘴巴蠕动一下,伸手双臂,将一部分重量挂在郑湘的脖子上。郑湘的手上一缓,哼了一声,催促香兰快些走。香兰左躲右藏,避开人群,终于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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