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李灵钧望着日暮时橘色的毡帐。 翁公孺坐在毡毯上,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,那是德吉歌声所在的毡帐,晚风送来箜篌飘忽不定、雪山清泉似的弦音——拨弦的人是被吐蕃公主带走的皇甫南。 翁公孺拾起匕首,切着一条肉脯,再三察看其纹理,确认不是人肉,才放进嘴里。“西番的女人,也太过彪悍了。”为了叫李灵钧打起精神,他开了句玩笑,“那个德吉,比公主还要跋扈,比起她,连皇甫娘子都温柔可爱多啦。” 李灵钧不悦道:“她们故意的,我在长安时得罪过芒赞。” 翁公孺的酒盏嘴边一停,又放了下来,他望着李灵钧,“郎君,吐蕃女人彪悍,皇甫娘子也不弱,我看她跟公主走时,毫无惧色,你又何必杞人忧天?”在李灵钧肩膀上拍了拍,翁公孺忍着笑,“公主是女人,皇甫娘子则是假男人,真女子,难道还怕她被公主……”本想说“霸王硬上弓”,怕李灵钧更要气得跳脚,他改口道:“……欺负吗?” 再在这事上纠缠,就失态了,李灵钧微笑道:“不,翁师傅,我没什么怕的。”他收回了目光。 皇甫南扭头,自毡帘的缝隙看出去,天边最后一丝金红也被幽蓝的夜幕吞噬了。毡帐里点起了酥油灯,祭台上正在煨桑,漫天烟霭中充斥着松柏的香气。 逻些的天气,中午还暖融融…“鲁阿拉拉穆阿拉,鲁塔拉拉穆塔拉!百里挑一个姑娘在岭尕。绯红双颊,艳过鸡冠花,嘴中含蜜,香过甜奶茶。白鹰展翅,紫雕飞翔,金翎孔雀点头忙,格萨尔王坐在宝殿上。鲁阿拉拉穆阿拉,鲁塔拉拉穆塔拉!白雪山失去白狮子,大河水失去金银鱼,高草原失去花母鹿,绿松石儿宝座旁,好姑娘苦等在白帐房!鲁阿拉拉穆阿拉,鲁塔拉拉穆塔拉!”是德吉的歌声,她有一把比吉曲河水还清亮的嗓子。说吐蕃话的,汉话的,都侧耳聆听,三三两两的吐蕃姑娘,穿着艳丽的氆氇裙,欢笑着,你推我,我拉你,爬上了那女人胸窝似的雪坡。“咱们的行程两个月前就传递给了逻些,赞普却滞留在尼婆罗,”翁公孺摇着头,“这事情不妙。”“是论协察在作梗吧?”李灵钧望着日暮时橘色的毡帐。翁公孺坐在毡毯上,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,那是德吉歌声所在的毡帐,晚风送来箜篌飘忽不定、雪山清泉似的弦音——拨弦的人是被吐蕃公主带走的皇甫南。
翁公孺拾起匕首,切着一条肉脯,再三察看其纹理,确认不是人肉,才放进嘴里。“西番的女人,也太过彪悍了。”为了叫李灵钧打起精神,他开了句玩笑,“那个德吉,比公主还要跋扈,比起她,连皇甫娘子都温柔可爱多啦。”李灵钧不悦道:“她们故意的,我在长安时得罪过芒赞。”翁公孺的酒盏嘴边一停,又放了下来,他望着李灵钧,“郎君,吐蕃女人彪悍,皇甫娘子也不弱,我看她跟公主走时,毫无惧色,你又何必杞人忧天?”在李灵钧肩膀上拍了拍,翁公孺忍着笑,“公主是女人,皇甫娘子则是假男人,真女子,难道还怕她被公主……”本想说“霸王硬上弓”,怕李灵钧更要气得跳脚,他改口道:“……欺负吗?”再在这事上纠缠,就失态了,李灵钧微笑道:“不,翁师傅,我没什么怕的。”他收回了目光。皇甫南扭头,自毡帘的缝隙看出去,天边最后一丝金红也被幽蓝的夜幕吞噬了。毡帐里点起了酥油灯,祭台上正在煨桑,漫天烟霭中充斥着松柏的香气。逻些的天气,中午还暖融融的,刚一入夜,就寒气逼人。吐蕃人行则居帐,止则居室,这座毡房,是贵族住的拂庐,用黑牦牛的毛盖得很严实。茶炉上咕嘟嘟轻响,牛粪烧的火,还有点青草的苦涩,线香的味道甜得沁脾。团窠对鸭联珠纹的挂毯被掀开,扑来一阵风,是德吉,她换上了一件镶獭皮、绿松石纽的厚袍子,小牛皮靴一抬,把放倒的箜篌踢到了皇甫南面前,“弹,不许停。”她用生硬的汉话命令了一句,钻出毡帐。一群年轻男女,在烟霭中唧唧哝哝的。有芒赞的声音,随着德吉一起远去了。女奴双手捧着盛热水的包银木盆,放在挂毯边,悄然地退下去了。吐蕃公主还是矜持地一言不发,也许她在箜篌声中睡着了。尖尖的靴子在挂毯下东倒西歪,还有个赤金小盒滚了出来——那是呷乌,吐蕃人挂在身上的小佛龛。金盒上是精细的吉祥八宝纹样,这让皇甫南想起了阿普笃慕那只关着死蝎子的宝匣。真睡着了。有只脚不耐烦地蹬着虎皮褥垫,伸到了挂毯外头。脚踝上套着镂花银镯,西南蛮夷也从小戴脚镯,当做镣铐,因为生过重病,怕鬼差把魂魄拘走。脚不算小,但挺白净。身形也太高了,像个男人。皇甫南起身,放轻脚步,刚走到毡帘前,和一个捧托盘的女奴撞个正着。女奴是很警惕的,立即模仿德吉的腔调,指向箜篌,“不要停。”皇甫南一字一句道:“我是男人,不方便。”女奴固执地摇头,“不要停。”“公主睡了。”皇甫南又强调一句,还做了个打呼噜的动作。女奴往她身后一望,忙放下托盘,躬身退出,皇甫南茫然转头,挂毯被撤下来了,吐蕃公主已经起身,仍是赛马时的装扮,幕离佳严严实实地遮着脸庞。黑眼睛严肃地盯在她的脸上。不说话,但强迫的意味很明显。皇甫南只得坐回毡毯上,抱起箜篌。夜里的雪原,只有风声。手指刚碰上弦子,吐蕃公主摇了摇头,把包银木盆往皇甫南面前一推。皇甫南一怔,吐蕃人那眼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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