得劲。大概真是遭了那酒的殃,他懊悔地想。越发没睡意了,他胳膊肘把身体撑起来,手把皇甫南肩头的长发拨开,然后低下头,在她的侧脸亲了一下。这一吻轻得像落雪,皇甫南没有动静,也许是睡着了,也许是在迟疑,阿普解开了獭皮袍,缯布衫,把皇甫南的肩膀扳过来,整个人死死地搂在怀里。只是打赤膊搂着,没别的动作,里袴和腰带都在。皇甫南暗自松口气,也没法装睡了。他没撒谎,是真的热,胸膛滚烫。皇甫南眨了下眼睛,正要抬头,阿普警觉地收紧了胳膊,“别动。”她的脸颊只能贴在他胸前,听着噗通噗通的心跳。整天猴子似的满山乱窜,他的皮肤还是少年的光滑紧绷。皇甫南这才察觉他胸膛变宽了,肩膀变厚了,不像小时候那样脊梁瘦条条,稍微一动,手臂上也有隆起的肌肉,看着不明显,手无意中碰到,硬得吓人,随随便便,就把她整个人圈在了怀里。皇甫南不反抗,阿普又得寸进尺了,他突然脚一踢,把虎皮褥垫踢出老远,然后搂住皇甫南的腰,又往身上拖近些,两腿一夹,像条气息咻咻的大蟒蛇,把她从头到脚都箍得不能动弹。皇甫南竭力地扭了一下腰身,他垂眸看她,很不耐烦似的,“你别动啊。”“你把我勒死了!”“死就死吧。”阿普嘴上满不在乎,胸膛稍微地离她远一点。皇甫南总算透了口气,柔软的手臂伸了出来,揽在他的肩膀上,“阿普哥,”她小心翼翼地,“你不会欺负我吧?”那声音里有点茫然无助。阿普垂眸,寻找着她的眼睛和气息,缠得树藤一样紧,两个人好像连呼吸和骨血都融到了一起。阿普抵着她的额头,低声说了一句:“不会啊,阿姹。”天亮了,女奴婆娑的脚步声绕过拂庐,皇甫南早睡着了,鼻息轻轻的,阿普把褥垫盖在皇甫南身上,从毡毯上起身,走了出去。披上外袍和幕离佳,他骑马去拉康寺。李灵钧得到消息,一早离开毡帐,来到马圈。是皇帝赐李灵钧的一匹青海骢,刚进逻些,就发了病,连着许多天不吃不喝,望着东方流泪。大家都围着看,束手无策。吕盈贞被闹得也悲戚起来,叹道:这是它思念长安之故。翁公孺则猜测是染了马瘟,要请巫医来诊一诊。李灵钧很冷静,“马瘟的话,不要诊了,把它结果了吧。”吐蕃人忌讳杀马,何况是御赐的宝驹,随行的禁卫们没人敢动手。李灵钧走回毡帐取了镂金剑,一剑刺入青海骢的胸口,“御赐的剑,汉人的马,陛下和赞普都不会怪罪的。”翁公孺直道可惜,好好的一双青海骢,只剩得一匹,孤零零地拴在吐蕃公主的玛尼杆上,“那匹不会也得相思病吧……”“先随它去。”李灵钧手里倒拎着镂金长剑,走到湖畔,剑上滑落血渍,滴落在残雪上,红得刺眼,他把剑投进湖里荡了荡,剑刃被清泠泠的水波洗得霜雪般洁净。有轻快的马蹄声,他抬眸一看,一人一马穿过晨霭而来,也在蔚蓝的湖畔停住了,马背上是不肯露出真容的吐蕃公主。在歃盟当日初遇,他打量吐蕃公主的目光还是好奇的,此刻则变得冷淡。吐蕃公主看了看湖水里淡淡的红色,又看了看他,然后抖了一下缰绳,迎着刚刚破晓的晨光,沿蔚蓝湖畔,继续往前走,没有回头。去拉康寺的途中,阿普经过论协察的牙帐,外头从一早就聚集了黑压压的人,是黑教的寺众和巫师们。他们嘟嘟囔囔,跟大相抱怨着没庐氏的恶行,并诅咒称:若大蕃改行佛法,而驱除黑教,尼玛将不再照耀雪域,达瓦将失去皎洁的颜色,岭尕则会依次遭遇白灾、黑灾、红灾与花灾。阿普没有凑这个热闹,驱马到了拉康寺,还有羊羔在寺外活泼泼地叫着,因为没庐氏的好生之德,它们都逃过了一劫。没庐氏自称上师,夜宿拉康寺,德吉陪着她诵晨经,芒赞则在经堂外无聊地转圈,他是嘎尔家的人,不能称颂佛法,但是愿意偷偷地跟德吉去佛会跳神节,看僧人驱鬼送祟。阿普把德吉从经堂叫出来,一张嘴就说:“德吉,你跟汉人的使臣说,赞普不得到四镇九曲,不会议和,叫他们离开吐蕃吧。”以前他不会这样冷淡疏远地叫她“德吉”,德吉也不在乎。她嘴上不跟阿普争辩,但显然在推诿,“等阿帕回来再说吧。”芒赞掀起了眉毛,汉人走了,论协察准会高兴,但他为德吉感到不痛快。“不要急着赶汉人走,姓李的那小子想娶你呢。”他跟德吉说,冷冷地将阿普一瞥,“万一有人后悔了,蜀王儿子的身份,也不比他差。”“对,我是后悔了……”阿普毫不犹豫地说。芒赞先是惊愕,随即变成了愤怒,“你还真敢说呀!”他跟阿普笃慕结识了好几年,还给他起了个亲热的绰号叫珞巴,可今天芒赞翻了脸,他一拳就揍过去。阿普笃慕在他的暴跳如雷之下,也坚决不肯改口,两人恶狠狠地抱在一起,摔倒在拉康寺门口。扮成吐蕃人的木吉和木呷也瞪了眼,带着娃子们冲上来,吆喝着挽起袖子,要参与到打群架中。阿普扔下芒赞的袍领起了身,芒赞摔跤不是他的对手,他手下留了情。“德吉,对不起,”他上了马,回头正色看着拧眉的德吉,“你愿意的话,咱们还是朋友……”到底有点心虚,他没有在原地傻傻等待德吉的怒火,甩起马鞭就跑了。作者的话尼玛:太阳 达瓦:月亮 黑灾:霜 红灾:战争 花灾:瘟疫 岭尕:圣洁的雪岭 哥:哥哥起初在胡语中指爸爸,到了唐中后期,汉人也慢慢开始使用哥来称呼兄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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