伸手折腾,宋浦生和宋浦为兄弟俩已经坐在那烧起火做饭了,她便坐着和起了面,昨儿夜里答应了宋浦华今儿给他炸油条。看她坐在案桌前添水和面,宋浦生站了起来,“大姐,和面作甚哩?篮子里还有好些馒头哩。”“炸油条,”宋慧娟偏过头回他,“好长时间没做了。”的确是很长时间没再做过了,似乎上一次做还是十几年前,那时候赶着过年她做了几篮子,每个孩子都分了一篮子,但那时候这东西也不是叫人稀罕的很了,倒惹得坐着烧火的陈庚望要撂挑子,气得对她说,“做得多吃不完又要坏,有了粮食就不晓得珍惜。”那时她也只随他发脾气,孩子们好不容易一年才回来一次,且又不是那时候一家子舍不吃的时候了,家里人口又多,孩子吃,孩子的孩子也得吃哩。
但宋慧娟这话也教宋浦生和宋浦为兄弟二人想起来,自打前年冬天宋慧娟嫁了去,他们已是很久没吃过大姐炸的油条了,有时年节来却不一定是炸油条,倒也都有些馋了。宋慧娟把面和好,盖上布巾,放到太阳充足的地方加快发酵,不到晌午就能动手做了。等锅里的饭做好,宋浦华也醒了,那去自留地里看庄稼的老宋头也回来了。一家人轻轻松松的吃了顿饭,该是哄着小娃娃的哄娃娃,该是在灶屋忙活的也就忙活了起来,该晒衣裳的也就去晒了衣裳。炸油条在这个时候实在是稀罕得很,非是过年不做一回,这也是赶上宋慧娟生了孩子能做了,要是去年她自己要做,宋家的人也是决计不肯让她做的。倒上半锅油,把那混合了油的面条条用筷子压出一道印子来,再看着油热后,趁势放进锅里,拿着筷子来回翻滚几下,省得粘了锅或是糊了。从九点多忙活到大中午,赶在做饭前做出了一大篮子的油条,宋慧娟一边炸着,一边被宋浦华塞了个满嘴油。宋家是不拘什么规矩的,也是因此简简单单做个饭就能闹得笑声一片,只有这时宋慧娟才能觉出来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,她也是能笑得出来的,这世道也就不那么难捱了。炸了油条,晌午也不需再做什么饭了,打上一锅咸汤,配着软乎乎的油条吃正好。宋家这一日过的快活,吃得比过年还好,笑得比一年还多,倒剩下陈家沟有人孤零零吃了一顿,等到在宋家的第三日夜里,临近早晨天大亮时,又陆陆续续下了近三个小时的雨,那地面虽不是多湿到底了,表面那一层也得泥泞得很。早饭还未做好,太阳已是晒进了院子里,宋慧娟怀里抱着小家伙招呼宋浦生兄弟三个把被子抱了出来,扯根绳子好歹晒上一晒。早间宋浦华动手热的窝窝头,又打了一锅红薯面粥,还特意给他大姐煮了个鸡蛋。宋慧娟瞧着面前独一个的鸡蛋,偏过头看着身边正使劲扒着碗呼噜呼噜喝出声的宋浦华笑着摇头,“大姐都这么大了,还煮甚鸡蛋哩?你吃……”话还没说完,宋浦华匆匆放下自己的碗就要跑,奈何宋慧娟伸出手拉住了他,他看着他大姐怀里还抱着小外甥不敢挣扎,只得使劲鼓起肚子给他大姐看,“我吃完了,肚子吃得撑了,吃不下了,大姐吃。”趁宋慧娟抬头看他,宋浦华便轻轻从他大姐的手里逃脱出来,甚至还伸手去帮忙,“我抱着小外甥,大姐你快吃饭,凉了吃肚子就该难受了。”宋慧娟松了手让他抱着小家伙,至于那面前的鸡蛋却是没再推辞,放在桌上轻轻一磕,剥去壳子,露出里面光滑的蛋白。鸡蛋这物什自小家伙满月后她已是很少吃了,怀着身子时不知陈庚望打哪抱来了一只母鸡,每天都能下一个鸡蛋,她也是尽量保证一天一个鸡蛋了,后来生下小家伙后也吃了一段时间的鱼,到了寒天儿鱼也是难钓了,便又吃起了鸡蛋,现下已有两个多月没吃过了。过了年后,她就开始又慢慢把鸡蛋屯了起来,等过段时间孟春燕也是要生了,一部分要去送过去,另一部分她想着攒攒换些钱,不管什么世道没钱的日子总是不好过的。待这饭吃过,宋慧娟便终于有时间坐下来了,叫宋浦生兄弟三个把衣裳都搜罗出来,该放的放,该补的补,总归能遮身蔽体不教人冻着就成了。他们三个这时间个子总是窜的很快,衣裳总怕赶不上他们长个的速度,是以每次做衣裳时总要留些布收起来,现在就能放下来正好再穿一段时间。老宋头的衣裳倒不用放什么收什么,只把那些磨损的地方找块小布料补上就成。即使做着和在那陈家沟同样的活计,心情却也是不一样的。陈庚望来接人时在门口就听到那妇人毫不掩饰的笑声了,笑得爽朗,若不是他听见这院子里妇人的说笑声,只怕要不敢认了。往里走近两步,那妇人一手蓖着头发,一手托着衣裳,手上缝补的动作不停,那勾起的嘴角也不曾落下,连她日日心肝似的那小儿也被那氛围感染地拍着手,仿佛下一刻就要从那老人怀里蹦起来不可,那三个少年把他们团团围了起来。晌午的太阳已经很足了,一层层晒到他们身上,似乎此刻的太阳也格外温暖,甚至忽略了那站在檐下的人,只有他被笼罩在阴影里。被人盯得久了,莫名的会有所感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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