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生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,现在依着他娘的身体,动刀做手术风险太大,可如果不手术保守治疗,剩下的日子就屈指可数了。“该问再问,”陈明守没把最后一点希望也撕下来,对明安说,“去洗洗脸,别教娘看出来了。”陈明安应了声,转头去了外间的卫生间。余下兄弟俩,陈明守才道,“你先回,别教娘等急了,我往家里去个电话。”陈明实点头,他知道他大哥还是不会瞒着家里的,这么大的事不是他们兄妹几个这么几句话一商量就能成的,若是医生把握大,或许他们还能拿着主意劝劝他娘,可现在风险太高,他们没人能直接做他娘的主意,便只能问问一家之主了。病房里的宋慧娟等回了俩孩子,对他们齐刷刷的离开这么久一句未问,还似在家中一般,问,“想吃啥?教明宁去买。”陈明实看着他大姐应也不应,一回头见人拎起包低头就往出走,却撞上从卫生间出来的明宁,“大姐,你咋走哩?”陈明安仍低着头,“院里下午有点事,我晚上再来。”说罢,人就看不见了。陈明宁随手捡起块布巾擦手,还没问,便听她娘说,“去买点饭去。”陈明宁放下布巾,从包里拿出张票子,问,“二哥吃啥?”陈明实也没胃口,他心里隐隐知道他娘已经看出来了,这会儿不过是故意支走的明宁,他便也对他这个小妹妹说,“吃啥都成,你看着买,等会儿再去买箱牛奶。”直到明宁的脚步声听不见了,陈明实才听他娘问他,“先生咋说哩?”此刻,陈明实不敢抬头看他娘,比着小时候犯了错还甚,他没料到他娘会直接问他,打到这儿的第一天起他娘就没问过,医生交代什么她都配合,可此时既然问出了口,他却张不开嘴,不知道怎么同她说。宋慧娟瞧着她这个曾经最是大胆的孩子,此时见了她却低了头,她反倒笑了,拍了拍身下的床,轻声说,“坐这儿,先生咋说的你就咋说,我心里不是没数。”陈明实抬头,看向他娘,她仍对自己笑着,他起身过去,坐到她身边,由着他娘那只干瘦的手握住自己的大手,曾经那只牵着他抱着他的大手不知何时已经瘦的不见什么肉了,但他又庆幸此时还是温热的。宋慧娟见他仍是沉默,便试着问道,“先生教动刀不是?”若不然,这几个孩子不会这般,尤其是她那个大闺女,只怕事情比她想的还要更甚。陈明实感受着手中的温热,刚僵硬着身子点了头,便听身后的门吱呀一声,他大哥进来了。“娘,明宁买饭去了罢?”陈明守在楼梯口见了下楼的明宁,自然也看见了离开的明安,他问过一家之主的意思,便匆匆赶了来,但此时屋内的情形怎么看都不对,明实耷拉着脑袋,他娘抬头看着他,却问,“跟你爹去个电话没?”陈明守脸上故作出来的冷静,这时一下子就僵住了,即使他推门进来时心里已经做了准备,但此时还是难免开不了口。宋慧娟朝她这个大儿子也招了招手,等人坐到了她身边,她拉住两个儿子的手,说,“趁着明宁不在,就跟我说说罢,就是你爹的意思也都跟我说说。”这时,陈明守先开了口。“先生说能动刀,也能吃药,咱自己选一个,咋着合适咋着来。”他说的只是一部分,并没有将那些生存期风险相关的信息说出来,他不想吓着她,但内里实情他爹都是知道的。可宋慧娟也不是真糊涂了,她自然知道她这个孩子还是没跟她说完,她早已经经历过一次了,心里是做好了准备的,她只问,“你爹咋说哩?”“爹说,”陈明守顿了下,又说,“动刀有风险,也受罪……”说到此处,陈明守这个三十五的汉子也红了眼,他哽咽着,不知如何再说下去,这样的话太过残酷,他们都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,而他又怎么能对疼他护他了一辈子的亲娘说出这样残忍的话。可他爹的话还犹在耳边,眼中的泪模糊了双眼,他低头俯到了他娘腿上,哭出了声。“没有把握就不动刀了,也不教她受罪了,教她送回来罢。”陈明实却听得心里极怒,可将他凐灭的又是无可奈何的悲痛,他无法质问任何人,他仍然坚持,“这儿看不了,咱去广海。”可他娘却对他摇了头,“你爹说的有理,我也不愿意动刀了,受罪不说,还折腾人。”“那,那,”陈明实不能就这样接受,他们就这样给他娘判了死刑,可他也说不出更有效的法子。宋慧娟拉住他的手,无声的给他顺着毛,同时也握住了她这个大儿子的手,轻声说,“就照你爹说的办。”“没有把握就不动刀了,也不教她受罪了,教她送回来罢。”这是陈庚望这个一家之主最后拿的主意。短短几天,可教陈庚望就快要熬不住了,他一个人孤零零的,心里未尝没有盼着儿女给他送来个好消息。可听完,他心里的火就灭了。那天夜里,她曾对自己说,我怕,我怕去了就回不来了。他也知道的,他明明知道,可儿女们真提出来往外去看,他还是答应了。那时,他还心存侥幸。他以为,曾经的那一切,是他们没去大医院,他以为,外头的大医院能有更好的法子。但如今,一切都破灭了。这一世,竟比上一辈子还快,曾经她还是能开刀的,可如今没有人敢给她再开刀了。“她不愿意动刀,教她送回来罢。”陈庚望脑子里混乱的转不动,只有这一个念头,把她送回来罢。
而宋慧娟即使不问,心里对陈庚望的意思大抵也能猜到,她不觉得有什么意外,只是看着扑在她怀里闷着被子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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