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尸斑。
李然呼吸的那口气儿卡在胸口,卡在喉咙,上不来下不去。
最后憋得他不住地呛咳。
人在健康的时候,很少想到真正的死亡。就算提起来也不会有多少敬畏之心,只拿它当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情,还不如今天中午吃什么饭能令人烦恼呢。
许多小孩子提起“死”都会大无畏地说“我肯定活不过三十岁”“四十岁也活太久了吧,到那时候肯定就死啦”……
李然十七岁之前虽活得有点憋屈,有点寂寞,有点伤心,但从未想过死亡这件事。
他连自己生大病和家里任何一个人生大病都没有想过,别说直挺挺地躺进棺材板里再也不能活过来的死掉了。
只有在很小的时候,他想让自己变得更重要些,想让爸爸妈妈多陪陪自己,晚上睡前双手合十地祈祷第二天自己发高烧。
……他最离经叛道的生病想法,就是诅咒自己发高烧了。
一双眼睛颇为相似的母子两人面对面地站着,白清清率先反应过来,赶紧低头拍拍赵泽洋的手,示意快点回病房,不想让李然看到她这幅虚弱的样子:“市区医院这么远,你怎么来这儿了啊……医生让适当地动一动,我这出来得也够久了……小然我先回病房……”
她这一动,李然眼里的羸弱剪影便跟着动起来,像一道虚无缥缈的雾气,看不清楚。等他再一眨眼,两行完全不受控制的滚烫眼泪便灼痛了脸颊,李然嘴角向下撇,有两分钟嗓子发紧到是说不出话的。
喉咙疼得很。
“……妈妈,”他身体小幅度地痉挛着,颤抖着一只手擦眼泪,想赶紧看清白清清,“你怎么了啊?”
白清清的眼泪也一下子掉了下来,捂住眼睛嘴唇哆嗦着,一时没办法说话。
眼泪从她瘦了太多、长了许多褶皱的手指缝儿里流出来,滑到手背、手臂上。
留置针湿了。
让她显得好像前面几十年的强势都仿佛是笑话,其实随便一点厄运就能将她压倒至死。她只有用自己的方式长出浑身扎人的凶器,才能站直做人。
“你不是和赵叔叔带妹妹去乡下了吗?你不是说要住一个月吗?你怎么在医院?你怎么瘦成这样啊?”李然哭得不好看,小孩子的糖果被抢走后,都这样狼狈可怜地用双手抹着眼泪咧嘴哭泣,“你怎么不告诉我啊……怎么不告诉我啊……你为什么要骗我啊……是因为我不懂事,所以才不告诉我的吗……”
“不是的!”白清清泪流满面地松开赵泽洋的手,说,“妈妈是因为……”
迟蓦冷眼旁观着这一幕。
他就说,他最讨厌李然在床下哭了。他一点儿都不想看见。
那些眼泪,每一滴都变成一把撒着盐霜的刀子,狠狠地往迟蓦心口捅。
可笑的是,从十五岁那年就想着怎么杀父杀母的迟蓦,于今时今刻因为李然这个差点病死了的母亲恐同,连抬手替他擦掉那些碍眼的眼泪都不能做。
李昂在李然心里有位置。
白清清在李然心里有位置。
凭什么?
明明他们像迟巍齐杉一样不负责,一样可恶,凭什么还能让李然在乎?
李然明明有他一个就够了。
斩断他的关系……
“迟蓦!”不知道为什么跑到了住院部的吴愧隔着几个病患人影,远远地叫了他一声。
迟蓦抬眸,阴冷地盯着他。
片刻后他蜷了蜷刚才被李然甩开的手,抿唇垂眸,非常克制地抬手推了一下李然哆嗦不休的后背,让他去找白清清。
尽管迟巍和叶程晚刚才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,没注意到身后的情况,此时大概也已经到了迟瑾轩病房里。
他还是轻声说:“去吧。我跟小叔晚叔去看迟瑾轩,你去陪你妈,待会儿见。”
走前他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色低哄道:“别哭了,好孩子,乖点。你妈妈恢复情况不错,不要太担心。我不想看见你哭成这样,我会非常难过。”
说来也巧,白清清跟迟瑾轩的病房只隔着一条过道和一间病房,大概斜对门儿这样,离得还挺近的。
老不死的迟董年轻时投资创立这家医院,老了竟然没有贵宾待遇,住顶楼的高级病房,全拜他的好儿子迟危所赐。
五分钟后,待在白清清病房里的李然终于平复情绪,眼泪关了闸,细细地问妈妈疼不疼。
白清清随意一笑,瘦得都有高颧骨了,巴掌脸上只剩一双大眼睛,长得和先前判若两人,这时候笑起来却还是和那时一样粗心大意,好像任何需要她细心的东西都干扰不到她:“不疼,做手术都有麻醉,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啊。现在医生技术就是好,我感觉我刚睡过去就好了。”
那麻药过了呢?肯定疼吧。
“李然!——李李李李李李然!!”李然正想开口问,一个娃娃脸突然闯进来,堪称花容失色地喊,“你男——呸!迟蓦迟蓦!跟你一块儿来的这个男人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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