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金的木箱被当众卸下,整齐码放。高台之下,是一张张年轻坚毅却被风沙磨砺过的脸。
谢文珺捞起长柄酒勺亲自为前排将士斟了酒。
而后一坛接一坛的木塞被掀掉,酒浆倾泻进碗里,洒落了一些在校场的地面上,天气严寒,酒浆落在地上便结成冰晶。
盛满御酒的碗递到每一位军士手中。
千万只酒碗同时向天举起。
谢文珺同样执起酒碗,“将士们,尔等乃国之利器,戍边卫国功不可没,朝廷必不负忠勇之士!”
声音清越,传遍营地。
“此酒,本宫先敬诸位将士!”
说罢,一饮而尽。
军士们齐声应诺,饮下御酒,人声高涨。
谢文珺将犒军册子交给段绪驰,令军需官按册分发奖赏。巡过伤兵营的伤兵与辎重营的民夫与火头兵之后,谢文珺并未离去,在中军大帐旁专为她来而设的营帐内坐定,召见了留置大营的几位主要将领,询问了粮草储备与伤兵情况,最后才问到令她日夜悬心的人。
“陈良玉境况如何?”
段绪驰道:“回长公主殿下,殿下到北境之前大帅已将云崖围困多日,前几日占据湖东右翼,哪知雍军奸诈,失了右翼之后突然回攻云崖,大帅欲速夺云崖,故而这两日恐难以赶回大营,还望长公主殿下恕罪。”
谢文珺问:“她可有受伤?”
段绪驰道:“将士征战,死伤都在所难免。大帅出征月余,多番与北雍皇帝正面交锋,谁都难说哪里碰着伤着了。”
谢文珺鬓边金步摇缀着的东珠晃了晃。
她此来犒军,一改平日的落拓装扮,束发的柳木簪子换做亲王规制的远游三梁冠,腰间束着白玉革带,为扬君威而来。
营帐内炭烧得足,鸢容将谢文珺身上的大氅拿掉,抻在一旁的木架上。
龙纹绯袍下是一身直裾宫装,外罩软甲。
她心里清楚陈良玉身上免不得会有些伤势,听闻此言,心弦还是无端地紧了一紧。
就在这时,一匹快马疾驰至营垒辕门,马背上的传令兵滚落马鞍,朝中军大帐边跑边嘶喊。
“急报!主帅中伏,被困嵖岈谷!”
众人冲出帐外,段绪驰一把揪住传令兵,“胡说!大帅她明明……”
“段司马!”
谢文珺容色此时变得颇为凌厉,“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。”她转向传令兵,道:“雍军有多少兵马?大帅身边还有多少人马?”
传令兵道:“北雍为了夺回云崖军镇,主力尽出,至少十万,主帅身边……不足八千。”
段绪驰阴沉着脸色,一语不发,低头沉思。
谢文珺一开口,声音些许冷:“段司马,你还等什么?”
段绪驰弓腰拱手,道:“长公主殿下,大帅有令,无论如何不得擅动大营……”
“什么时候了?还不得擅动,”谢文珺当即道:“传本宫令……”
荣隽一惊,想要制止,“殿下三思。”
谢文珺眸底一片决然,“集结军士,火速驰援!”
她深知谢渊本就对她有疑,不宜染指兵将调度,且不说随行的卫队中有多少双庸都的眼睛,这军中应当也有不少盯陈良玉的,如今也在眈视着她。
雍军十万,陈良玉身边不足八千人马。
足以乱掉她所有的理智与分寸。
只怪惠贤皇后生平的才气与常年病弱的身躯均被她一一承袭了,这副身子骨实在不结实,武学、兵学都难有造诣,若非如此,她想她会立即跨马扬鞭去与陈良玉同守沙场。
段绪驰眼珠流转了几遭,情急之下也难以冷静分析眼下境况究竟是听陈良玉之令不得擅动,还是遵长公主谕令驰援前线。
想了不足片刻,他道:“下官……遵命。”
北方烟尘滚滚,战马在雪原上踏出一团铅灰的烟。
翟吉猝然亲率十万主力反扑云崖军镇,兵分六路,三路人马打散了陈良玉与景明所率的鹰头军、林寅所率的云麾军之间的联络,另外三路,以三山锁谷之势将陈良玉及其身边的八千人马逼入嵖岈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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