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见到沛愉了?”
那神官又摇摇头:“那孩子端着公文的时候还好,一听润灵上仙开口,他就闯入屏风后,被赶了出去后就大哭大闹,像八辈子没见过美人似的。”
洛辞越一听,眉头紧蹙:“你懂什么?他跑哪去了?”
那神官指了指一个方向,说是往那边跑了,洛辞越快步朝那个方向走去,一个半大孩子,傻得很,他又不懂沛愉发生什么事,三岁就离开亲人,流浪两年,很多事开窍都会晚些。
心中是担心他的,平常嘴上总是嫌弃,但他就这么一个徒弟,说是不疼也假,好歹也有感情,养了十年,哪怕是养猫养狗也会有点感情。
沿着这条路,洛辞越寻了许久,连天都黑了,他掌心凝了一抹光,继续寻着,心中越发不安,他真的担心萧时琉,明明可以通灵问他在哪,却没这么做,又寻了一会,开始下起雨了,洛辞越召出一把伞,掌心凝着一抹光,在一处偏僻的花丛之中看到自家徒弟。
萧时琉像是一只被雨淋湿毛发的小猫,蜷缩在花丛之中,他全身被雨浇得湿透,脸上也是沾满了雨水,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,如同十年前那场暴雨,在雨中找到自己的总是师尊。
洛辞越带着光,为他撑起伞,温声道:“回家吧。”
“师尊……”
“嗯。”他温声应道。
萧时琉本来无声哭着,哭到了现在,直到洛辞越出现,他放声哭了出来……“师尊,我见到我娘了,可是我娘不认我……”
“回家吧。”
“我扭伤脚了,想等脚好点之后再动,抱歉,我是不是很笨?”
他的强项便是无声哭泣,哭的时候不发出一丁点声音,若是哭出声来便是十分伤心。
萧时琉还是继续哭着,想尽量将哭声忍下去,洛辞越又道:“下雨,冷不冷?”
他点点头,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师尊,看着他将伞塞到自己手上,蹲下身子,抓住他的手臂,将他整个人背了起来,萧时琉拿着伞,伏在洛辞越背上,已经收住了哭声。
洛辞越道:“傻子,下雨都不知道跑回家。”
“抱歉。”
“君豪,熬点姜汤,备一瓶跌打酒。”洛辞越通灵道。
萧时琉伏在他背上,一手打伞,一手紧紧抱着他,低头小声道:“给师尊添麻烦了……”
洛辞越想哄他,可拉不下面子,正正经经道:“那就别哭了,不然别人又以为我虐待徒弟。”
“师尊最好了,只要师尊别不要我,我永远都要烦着师尊。”
和神的生命比起来,仙人和修士的生命都太短了,也许很多修士还未修到金丹就寿元已尽死了,或是刚刚飞升为仙,就天人五衰,也许他的生命是明天,又或是后天,生了些什么急病死了。
在神明面前说的任何永远,都是假的,是自己的永远,而不是神的永远,任何短暂且稍纵易逝的生命在神的面前都只是过客。
“嗯。”洛辞越答应了,他的永远只是他漫长生命之中的片刻,这么一丁点的永远,还是可以许诺的。
萧时琉低着头,将脸埋在他肩上,小声道:“师尊,其实我能活的,也就只是寻常修士的数百岁,哪怕是给我点仙,也顶多是多上一千几百岁是吗?”
洛辞越没有出声,他说的一切这是事实,在天界长大的孩子,对这些还是很清楚的,洛辞越知道他肯定明白,想的只是等他冷静些,再哄几句。
“是不是我哪里不够好?”萧时琉的语气十分患得患失,从来他都是这般,总是害怕被抛弃,害怕被遗弃,哪怕自己是最完美的徒弟也好,他也会自卑到认为自己还有哪里不够好。其实他并不明白,世上没有什么自己做得够不够好的说法,有的只是对于自己而言是否做到自己最好的地步,还有能不能做和愿不愿意做的分别。
“明天再说。”洛辞越背着他,背上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很快,此时还是很激动,和他说了真相,只会让他更加难过,还不如让他冷静些。
作为一个孩子,作为一个修士,也作为一个徒弟,萧时琉是做得最好的,滴水不漏,没有一丝错处。
大抵他不明白,做得再好,也只是一个好到极致的徒弟,而已。
而已。
他并不明白,在神明的眼中,自己不过是世上万千生命之中与自己有交集的生命而已。
而已。
洛辞越不是第一次背他,他五岁刚拜师的时候是很被嫌弃,但是六七岁的时候还小,只要他不哭不闹,洛辞越也会抱着或是背着他玩游戏,也会抱着他去赏月赏花,可今年已经十五岁了,有师尊肩膀高了,是个半大孩子,好几年都没背过他到处玩,只是今日又背着他。
“抱歉……”
“不要总是道歉,你没有做错什么事。”洛辞越知道真相,答应了明天说,今天便不回透露半句。
“嗯。”萧时琉伏在他背上应道,师尊的背好暖,好舒服,背着他走路摇摇晃晃,舒服得快要睡着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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