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一早,妈妈走了。
我醒来时,爸爸不在家,就好像他昨天夜里不曾回来过。
岛台和厨房里毫无痕迹,像是昨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,我暗暗松了一口气。
她没有发现昨天深夜里,发生过的,肮脏的,可耻的一切。
送妈妈去机场时,我偷偷把爸爸给我的那些零花钱塞进了她的包里,好像这样就能消减我心底对她的愧疚。可这也是现在的我,唯一能做到的弥补。
世界上真的能有瞒着一辈子的秘密吗?我不知道。
妈妈离开了,这个城市和我有着关系的人只剩下爸爸。
偶尔,我也忍不住会去想,他和祝莹,究竟是怎样的关系。他们之间是否有着特殊的过去,和亲密的关系。
可,如果他真的在意祝莹,就不会任由电话拨通着。我想不通这个问题的答案。
他的冷漠,好像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。
我没见过他对谁好的样子,也许永远都见不到。
秋天仿佛是一年四季里存在感最弱的季节,在人们还不曾细细品味时,便悄无声息地从世界这个密封罐子里抽离了。
我照常上学,学习,一点点跟上新学校的节奏。
十二月的月考结束,我拿到成绩单,是年级第二名,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。
课间休息时,老师不在,教室里很热闹。
我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,玻璃蒙上一层薄薄的白雾,我盯着外面干枯的树枝发呆,下意识伸手在雾气里涂抹出一个圆圈。
我开始想念老家的大雪压满枝桠,而不是这里的满目疮痍,总蔓着一种干涩的冷,吊得人不上不下,说不出的苍凉。
可我知道,我回不去了。我再也回不到当初的生活。
我收回视线,从课桌里偷偷拿出手机,点开相册。
旁边突然有一颗脑袋冒出来,是我的同桌。
林溪低呼一声,神情兴奋:“这是谁啊?”
我没想到她会突然回来,不自然地把手机反扣回去,张了张唇,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。
“这是我爸爸。”
我知道爸爸不喜欢拍照,这张照片还是上一次我趁着他背对我时偷偷拍的,镜头有些虚焦,只能看清他的背影和一点模糊的侧脸。
家里没有任何爸爸的照片,我只是想偷偷留下一张,属于我的。
我想,就算手机里存爸爸的照片,应该也不会让人怀疑。
果然,林溪没有起疑,反而一脸不可置信:“真的假的?你爸爸长得好帅啊,和牧丞说的一样。他说你爸爸那天放学接你开的车要好几百万呢。”
“还有没有其他照片?让我看看嘛。”
我急忙把手机揣进外套口袋里,“没有了。”
她说我小气,我垂下眼睫没有反驳,“你和你爸爸看着不像哎,我都没认出来。”
我抬起眼,认真反驳她:“像的。”
我和爸爸,是相似的。
我总是试图捍卫这一点,仿佛血缘是我和他之间仅有的羁绊,证明我在他心里和旁人不同的证据,我不想看见它被抹杀。
还没到上课时间,老师不来,教室里依旧嘈杂,很快,林溪就换了话题,歪着脑袋看我:“纪嘉,你喜欢牧丞吗?他都追你这么久了。”
我摇头,拿起笔和单词本继续默写,并不打算和她继续这个话题。
圆珠笔套上一圈圈的塑胶,摸起来的触感那么奇怪。
我想,我并不值得人喜欢,我道德败坏,不知羞耻,和自己的亲生父亲牵扯不清。
我知道,从和爸爸纠缠在一起的那天开始,我可能永远也无法开始一段正常的恋爱,和同龄人一样体验青春的悸动,和赤诚纯粹的爱意,可我不后悔。
因为,他是我全部的少女心事。
临近年底,本该和谐圆满的收尾,我们的生活却出现了一个始料未及的意外。
爸爸出差的城市,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流感。
起先大家都没有放在心上,看上去还只是一场普通的流行感冒,直至情况愈演愈烈,死去的人越来越多,全国的电视机里都开始报道与这场疾病有关的新闻。
死亡很可怕,疾病不费吹灰之力,就可以带走一个家庭的希望。
秘书跟我说,爸爸原定回来的航班被取消了,交通封锁,他要暂时呆在酒店里。
我坐在家里的沙发上,颤抖着手,给爸爸打去了电话。
电话里,爸爸的嗓音很淡,好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。
他还是和先前一样,似笑非笑地逗弄我:“又没出事,总哭什么?”
我吸着鼻子告诉他,我在他的行李箱夹层里偷偷装了药和维生素,是我用药盒提前分装好的,每一格上面都贴好了标签。
有他常吃的胃药,还有护肝片,预防感冒的泡腾片。
他不知道这些,因为是他在洗澡时,我偷偷藏进去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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