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奋力一挥,许景昭就感觉自己挣脱了束缚。
他的意识脱离了幼年身体,如同飘渺的孤魂,急速向家的方向飞掠,快一点,再快一点!
当第一滴冰冷的雨珠砸在干燥的青石上,溅起细微的尘埃时,许景昭已回到了那座熟悉的小院。
院子里钟婉棠正切着菜,旁边放着已经揉好、等待下锅的面团。
许景昭身子顿住,在钟婉棠旁边还有另一道身影,跟裴乘渊一样的相貌,正挽着袖子,在一旁雕着萝卜小燕。
他想起来了。
他的阿娘,大名钟岚衣,小字婉棠。
他的阿爹,是裴乘渊,春隐门门主。
许景昭看着眼前这温馨和睦,眉眼柔和的父母,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,浑身血液几乎冻结。
这里的,才是他真正的阿爹阿娘!那春隐门里的那两个……又是什么东西?!
钟婉棠将切好的素菜倒入滚水中,又接过裴乘渊雕好的萝卜小燕,连同那劲道的面条一同放入锅中翻滚。
清甜与面香交织的气息,在潮湿的空气里弥漫开来。
面条出锅,钟婉棠细心地将它们盛入碗中,最后在那色泽诱人的汤面上,盖上一个煎得金黄酥脆的荷包蛋。
她满意地拍了拍手,“快看,这次不错吧?昭昭一份,小白一份。”
裴乘渊端详两眼,认真点评:“色香俱佳,比上次更有进益,夫人好手艺。”
钟婉棠眉眼弯弯,带着小小的得意,“那是自然,这可是昭昭第一个正经的生辰呢。这碗生辰面还是我在人间学来的。”
裴乘渊含笑应和,他那张原本凌厉俊朗的面容,在钟婉棠身边显得异常柔和,两人看上去都极为年轻,风姿卓绝,站在一起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
许景昭的眉眼,便承袭了钟婉棠的温柔轮廓,是眼前这个真正温柔的钟婉棠,而非春隐门里那个刻意模仿的钟岚衣。
钟婉棠信心满满:“好了,先端出去,我还想再做些松子糖。”
裴乘渊端着碗的脚步转了个圈,严肃道:“不行,这等炒糖的力气活放着我来。”
钟婉棠噗嗤笑出声,眼眸弯成好看的月牙:“那一会儿就跟昭昭说是我做的,看他能不能尝出来。”
她在儿子面前是温柔的慈母,在夫君面前,却仍保留着少女的娇憨情态。
“都听夫人的。”
“好,那再放些梅子干进去提味。”
眼前的烟火气息太过温暖,熏得许景昭眼眶阵阵酸涩。
啪嗒啪嗒……
窗外的雨声变得密集起来。
许景昭猛地回神,不对!邪祟马上就要来了!爹娘必须立刻离开!
他焦急地冲上前,嘶声呐喊,“阿爹!阿娘!邪祟要来了!快走啊!”
然而,裴乘渊和钟婉棠依旧专注着手头的事情,对他的呼喊充耳不闻。
许景昭急步上前,伸手想去拉扯钟婉棠的衣袖——
“阿娘……”
他的手径直穿过了钟婉棠的手臂,没有留下任何触感,也没有引起丝毫注意。
许景昭僵硬的看着自己的手,他碰不到爹娘,爹娘也听不到他说的话,而且他若想改变规则,就会受到规则束缚,像是一根根的玻璃丝,紧紧勒在他皮肉上。
可尽管如此,他还是碰不到人,他被排斥在法则之外,只能看着事情发生。
“不!不该是这样的!阿娘!阿娘!”
他拼命嘶吼,一次次徒劳地尝试触碰,却依旧如同空气。为什么……如果让他亲眼目睹这惨剧重演,那未免太过残忍!
忽然,钟婉棠动作一顿,侧耳倾听,“好像……是昭昭在喊我?”
裴乘渊正欲开口,院门外猛地传来一声轰然巨响!
两人面色一凝,瞬间放下手中事物,闪身而出。
木门被一股巨力撞得粉碎,一头头顶双角的黄牛冲了进来,口吐人言,声音急促而惊惶,“门主!夫人!禁渊的封印……破了!乌玄惊……他跑出来了!”
裴乘渊与钟婉棠对视一眼,眼底皆是前所未有的凝重。
周身气息骤然攀升,方才还在灶台边忙碌的两人,此刻威压尽显,令人不敢直视。
锃!
钟婉棠利落地拔出腰间银剑,剑身泛着凛冽寒光:“相公,他还是来了。”
裴乘渊沉默不语,掌心一握,本命长剑已然在握,剑气森然。
黄守犁急得跺蹄,“门主,夫人!您二位快带着少主走吧!乌玄惊那魔头……狡诈无比,他积攒了两百年的怨力,此番出来,定是来复仇的!”
钟婉棠目光坚定,缓缓摇头,“我们不能走。”
这里有花溪村上百口人,在往外延绵千里都有人烟,放眼整个南洲,此刻能与乌玄惊抗衡的,唯有他们夫妻。
当年是他们亲手将乌玄惊封入禁渊,今日岂有临阵脱逃之理?
乌云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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